项焱教授：法律人的诗和远方——在武汉大学法学院2016年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黑巧克力

本文已获得项焱教授授权发布

感谢法学院的安排，让我有机会抚今追昔——2016年对我来说也是一个特别的年份：29年前，我高中毕业，那时候你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还没有出生；整整20年前，我硕士毕业并成为一名教师，你们多数在上幼儿园；10年前，我带的第一届硕士研究生即将本科毕业，你们正在为小升初或中考或高考在奋斗。我不想感叹时光这把杀猪刀的魔力，因为它就像我脸上的皱纹一样显而易见。

不过，九一年大学毕业时候的我对毕业并没有特别深刻的感受，因为受就业形势的影响，我的很多同学被分配到小型国企、街道办这样一些当时很不好的单位。我比较幸运，父母在一所成人高校任教，我得以在那所学校呆了两年，然后再考回母校攻读硕士，所以研究生毕业才是我人生的分水岭。

回头想想，父母的供给、同学的陪伴、老师的宽容也好严厉也罢，乃至本科毕业以后工作的两年都决定了我的本科和硕士研究生只是一种有人兜底的半独立状态。我想，和20年前的我一样，你们的内心一定既有即将独立的兴奋与憧憬，也有不得不独立的迷茫和彷徨。

独立并不一定是个好东西，它在意味着自由的同时可能也意味着孤独和寂寞，在意味着你有权说“不”的同时也意味着你需要承担更多更大的责任。因此，在你们即将启航的时候，有些话想跟同学们说说。

首先，请做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对自己负责”是读高中时经常响在我耳边的一句话，那时的我并不理解这句话的确切含义，每当我没有考好或者又被老师告了“黑状”的时候，甚至有点厌烦这种说教。30年后的今天再看，我不由得感叹这句话的正确。我虽20岁大学毕业，但不仅未能年少成名，到了中年也不过泯然众人。

不过我深深地知道，过去的一切努力其实都在为今天拥有的一切成果奠定基础。对同学们来说，你之所以能进入武汉大学法学院，是你十二年寒窗苦读的结果；你之所以毕业后推免研究生，是你大学四年保持较高绩点的结果；你之所以能找到比较好的工作，可能跟你有好的爸妈有关，也可能跟运气甚至性别有那么一点关系，更可能是你在就读期间努力准备的结果。

对自己负责，意味着无论过去你是否认真对待了每一份作业、每一次考试，将来都要认真对待每一份文书、每一份合同；对自己负责，意味着不任性、不功利，用诚恳的态度和脚踏实地的努力来换取未来；对自己负责，还意味着当你回首的时候，你没有因为努力得不够或者未曾努力而遗憾和后悔。对自己负责，也意味着在单位做一名负责的员工，在社会上做一名负责的公民，在家里做一名负责的子女，将来做一名负责的父亲或母亲。

其次，请做一个有点理想的人。“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理想和现实之间似乎永远存在紧张甚至对立的关系，可是如果没有那么一点点理想，人生的意义不免虚空。大学老师或多或少都是理想主义者，1998年，我加入武汉大学社会弱者权利保护中心，成为一名志愿者，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服务弱势群体。

十多年来，我不仅获得当事人的赞誉，更在培养同学们的公益心的过程中收获了满满的成就感，也是法律援助中心的工作，使我在“眼前的苟且”之外，看到了推动社会进步的理想中的“诗和远方”。

我并不是鼓动大家都去做志愿者，我也不想用“法治理想”这样高大上的词语，我希望的是同学们在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搭建进步的阶梯的同时，思考可能回馈社会的方式并寻求践行的途径，找到合适的地方安放你的理想。

最后，请做一个有底线的法律人。身处一个剧烈变动的时代，任何人都有迷失自己的可能，把握正确的前进方向的最好办法是为自己设定底线。有人说，工作有三种境界，一种是工作job，一种是职业vocation，一种是事业career，对工作的定位决定了你的态度和选择。

我想，教师不仅是我养家糊口的工作，也是我需要坚守职业道德的一份职业，更是我后半生教书育人的事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但底线的高低是程度问题，底线的有无则是性质问题。

对法律人来说，最低层次的底线是不知法犯法，更高的一点可能是身体力行地践行法治原则，再高点可能是传播法治理念。换个角度说，设定底线好比脚踏实地，而追求理想则是仰望星空。

话已至此，祝你们一帆风顺，不过我更希望你们在不顺的时候能坚持不懈等待顺风的来临；祝你们万事如意，不过我更希望你们在不如意的时候能够自我疗伤使自己回到如意的轨道上；祝你们生活幸福，不过我更希望你们主动出击把幸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祝你们事业有成，不过我更希望你们保持平常心，在追求事业成功的同时也不忘初心。

最后，希望大家常回“珈”看看，母校总在这里，老师们也还在这里！

2016年6月18日于珞珈山下

香港法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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